貞節牌坊,就送給需要的人吧。

作者/水瓶鯨魚



因為之前2006足球賽,為了等待一小時後的比賽,我並沒有關掉電視,順手看起報紙,並一邊瀏覽電視,卻意外看到某個以愛情為名的談話性綜藝節目,這類節目,通常喜歡以聳動標題炒作,不足為奇。

讓我印象深刻的,並非節目內容,而是某一句話。

當天節目來賓是性感的維多利亞,內容大多環繞著維多利亞交過多少個男朋友、幾歲有第一次性經驗為主軸。維多利亞表示自己在國外長大,性愛是很自由的事,她坦承確實交往過超過50個以上男朋友,態度並不以為意。接著,一個20多歲的美麗年輕的女性來賓反駁:「我也是在國外長大,可是我很重視貞操。」這時候,我放下報紙,抬起頭來,是個我不熟識的女藝人。

可是,這句話聽起來,我確實感覺刺耳。

意思似乎是:「國外雖然開放,但不是每個人都這樣,我可和妳不同呢。」也暗指:「妳不重視貞操,才會交那麼多男友。」精準意思是:男朋友太多=跟過太多男人上床=不重視貞操?

說真的,這世代從年輕女孩口中聽到這句話,我實在充滿狐疑啊,或說長久以來,關於「重視貞操」這件事,我總是充滿不可思議的荒謬感,以及熟悉度。

上週末在酒吧跟幾個女性朋友喝酒,隔壁桌幾個樣子還端正的男人併桌過來搭訕,女性朋友們也聽疲了喬伊絲無可奈何的戀情,正悶,此刻,覺得有陌生朋友加入也不錯,而且還是體格模樣看起來OK的男人。酒過三巡,大家玩起「老實說」娛興節目。

35歲在竹科工作、談過五次戀愛的賽門問喬伊絲:「談過幾次戀愛?」喬伊絲認真地算了算說:「大概15次吧。」沒想到賽門驚訝地說:「哇!好厲害。」接著揶揄:「「那麼,妳的性經驗一定很豐富吧?」

這句話惹火了喬伊絲,讓喬伊絲更氣惱的,男人之後態度輕浮、不斷明示暗示,下一攤兩個是否可以獨處,還低聲調笑提到某個MOTEL設備不錯,喬伊絲應該很暸……喬伊絲回家後打電話給我,破口大罵:「敗類!他以為交過很多男朋友的女人就很亂嗎?就很隨便嗎?我只是遇人不淑,我每段感情都很認真啊。沒想到,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敗類。」

喔,親愛的喬伊絲,世界上這樣思考的男人可多著呢。

我想到我25歲在唱片公司做企劃,交往一個有過50次戀愛經驗的男友,他雖然一點也不願意聽我的戀情,對自己的豐功偉業倒是津津樂道。

只是50個女友實在有點多,對於熱愛聽故事、迷戀推理小說又是標準好奇水瓶座的我,有時會搞混,當時忍不住設計了一個表格,決定一次理清頭緒。

意外的是這份表格在公司和友人間成了大熱門,每個人都詭異地超愛填寫或要一份給伴侶填寫(想起來,這倒符合現在網路私日記流行特性,人性啊,哈),後來因緣際會與出版社合作出版企劃了這本書,竟變成我個人的第一本書《性愛履歷表》。

出版《性愛履歷表》這本書的那年,離網路世代當然還很遙遠,台灣剛解嚴不到五年,電子媒體還沒有像TVBS、東昇、中天之類有線電視,也還沒有飛碟電台、台北之音,報紙也只有幾大報的年代,《金賽性學報告》還沒在台灣熱賣。

我記得我為了配合出版社宣傳,去上了幾個電台,好像是復興電台之類,才上了30分鐘節目,竟收到像小山一般高的聽眾來信,連電台主持人都驚訝地說:「妳比來上我們節目的偶像藝人收到的信還多。」當年最紅的偶像是林志穎、周華健,哈。

夜裡,我把信件堆在客廳地板上,一封一封拆開,忍不住大笑出聲。

因為充滿90℅男性來信,內容寫著:「妳會出版這樣的書,想必性經驗一定很豐富……」「我是一個醫學院學生,我很希望能做女性高潮的研究……」「我是一個經驗很生澀的男生,如果不嫌棄,我們可以做朋友嗎?」

明明是一本創意結集的問券書籍,當時我真不知道這些聽眾或讀者怎麼思考。大概因為這樣的訓練,之後出版另一本以銳利語法寫的女性爆笑愛情故事為題的《露骨女人心》,聽到陌生朋友看完書說:「水瓶鯨魚一定是個尖酸刻薄的難搞女人……」我也不以為意了。

不過,我也想跟親愛的喬伊絲說,世界上這樣思考的男人很多,女人也不少呢。否則不會有「處女情結」這件事。我不是不曾遇過多年沒有性生活的女性友人,為了防衛或解釋自己的挑剔性格,不小心對我露出輕蔑的語氣。

當時,我多少不舒服,但想一想,我不可能也不願意像她們,因為堅持尋找到白馬王子,而成為一個毫無性生活的女人……好不健康,而她們也不是故意的。

只是,換言之,如果以上床人次多寡,來評斷對貞操的重視度,「處女」當然是最重視貞操的人了。詭異的是,處女的神聖和處男容易被恥笑的特性相較,也讓我充滿荒謬感。

我無意評斷每個男女對貞操的重視方法,就像足球賽中守門員的技巧,要用生命護球、緊緊抱在懷裡或用力踢出界外,都可以,自己開心就好。

我不同意的是不合理的價值觀加諸在別人身上,比如:「男朋友太多=跟過太多男人上床=不重視貞操?」這毫無根據,是錯誤引導。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和陸文斯基的緋聞巧妙地辯解,認為性交一定要經過生殖器,也無法掩飾真正事實,讓我想起許多未成年少男少女偷嚐禁果,認為只要摩擦內褲、不進入就算維護貞操,太離譜。重視貞操,不是這樣吧?

我不是針對節目中我不認識的女藝人……在傳播圈工作多年,知道節目有時會為了收視率,需要製造衝突言論,讓節目看起來有趣,很理解。

但,電子媒體影響力很大啊,不要再說在國外長大……太古老的台詞了,現在是世界地球村,頂多各地民情不同。

我許多外國友人常說:「台灣很奇怪,你們又保守又開放。」先不講他們自己情感價值觀,光舉例他們父母,許多都結過婚又離婚好幾次,於是他們會說:我母親跟她第三個先生,或父親跟他的第四個妻子……很自然,他們疑惑的是:「為什麼許多女生明明交過許多男友,卻要對男人謊報遮掩……結婚的男人明明很愛老婆,還要去酒店找女人?」

即使不惑之年,對於性或性人次的價值觀,我確實仍充滿困惑,呵。如果偽裝一下,會讓別人認為我比較純潔嗎?呵。

可愛的喬伊絲那一晚哭著說:「我都37歲了,有過15個男朋友,很正常吧?!這就代表我私生活很混亂嗎?我也很想要一個天長地久的戀情啊,卻遇不到啊。難道我為了數字,就不去試試看新的男人?或委屈求全跟一個不適合的男人維持八年、十年?神經病!」

喬伊絲也許喝醉了,我沒喝醉。但,我在電話中大聲附合:「貞節牌坊,就送給需要的人吧。」

◎每週刊載在番薯藤網站《Her Cafe》愛情與性《水瓶鯨魚》專欄


‧水瓶鯨魚畫家散步道專欄:流水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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